朱老师印象
□程玲
第一次听到朱老师的名字,是在陈娟英副馆长的办公室。那阵子,我们正在编撰一本关于闽台民俗的科普图书,所以经常去馆长办公室讨论文稿。记得那天刚一碰头,陈馆长就兴奋地告诉我们:“我给大家找来一位帮手。他叫朱合浦,是从莆田政协退休的一位文史工作者。他的文笔很好,还有丰富的编书经验,咱们这本书就请他来做指导吧。”原来,陈馆长和朱老师在一次评审会上相识,两人一见如故。当陈馆长听说朱老师想做一名文化志愿者时,便立刻邀请他来厦门市博物馆。因此,早在2011年,朱老师就已经成为厦门市博物馆的文化志愿者了,至今八年有余。他不仅是我们馆第一位长期服务的文化志愿者(此前的志愿者均为“短期工”),还是其中坚持时间最久、年纪最大(至今仍是)的一位。
无论是陈馆长,还是朱老师,都属于“说干就干”的果断派。碰头会之后没过几天,陈馆长就安排朱老师和我们几个负责撰稿的青年人见面了。朱老师显然是有备而来。在见面之前,他已经仔细阅读了此书的文案和初稿,不仅如此,还写了一篇长达14页的读后感-《<闽台民俗文化>边看边议》(此书后来更名为《闽南民俗过台湾》),文中既描述了他对此书的总体印象,从宏观角度指出标题、结构、文字表达等方面的不足,又就细节方面提出了多达19条的修改意见,甚至还特地去搜集了不少有关闽台民俗的文献资料供我们参考。“认真严谨”,这是朱老师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
我当时心想,这位老师如此认真,要求肯定很高,我们的稿子恐怕不容易过关。果然,他当下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因为我负责撰写的是全书第一章的《绪论》,所以首当其冲地被拎出来“点评”。他先说道:“我感觉这份初稿学术味道太浓而通俗性不足,跟本书‘科普性’的定位不甚相符,特别是《绪论》部分。这纯粹是一篇学术论文,缺乏散文式的描述,且过于冗长。”继而建议“进行重大改造”,要求采用夹叙夹议的表达方式,写成一篇深入浅出、通俗易晓且较精炼的文章。我当时脑子里“嗡”的一声,心说老天爷啊,这是要让我重新写呀!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不过,尽管很沮丧,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朱老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绪论》存在的问题,他的意见有道理,很重要,所以我还是决定彻底推翻原稿。之后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重新梳理材料,去粗取精,尝试着用简洁生动的文字,叙述闽南人移民台湾的简史和闽南民俗的传播史,最终写成《话说唐山过台湾》。
稿子再次交到朱老师手中,我仍有些忐忑,不知道这回能否过关?很快就迎来了第二次会面,还是在陈馆长办公室。朱老师先将批改过的稿子递还给我。我一眼就看到稿纸上密密麻麻的用红色水笔勾画圈点的批注,当时脑子里又是“嗡”的一声,感到脸蛋开始发烫,有些无地自容。“改得面目全非!朱老师一定认为我写得太差了!”可万万没想到,朱老师竟高兴地朝我竖起了大拇指,当着陈馆长的面大力夸赞道:“写得非常好!完全达到了我的要求。”他紧接着解释道:“凡事都是相互的。要办成这件事,单靠一方的努力远远不够,比如我提出修改意见,你们接不接受是一码事,如果不接受,这事儿就搁浅了;如果接受了,有没有能力办到又是一码事儿。程玲能够接受我的建议,改变行文风格,完成这篇简明通俗的文章,说明她有这个能力。”之后还意犹未尽地连声赞道:“很好,很好。”听了这番话,我才放松下来,感到既害羞,又喜悦,被师长认可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
我后来自己琢磨,这篇稿子真的很好么?我看不见得,它无疑还有很大提升空间,那些红彤彤的批注就反映了不少问题,比如有些表述不到位,有些语句不通顺,其中关于妈祖信仰的介绍更是没抓住重点,还麻烦朱老师替我重写了一段。但是这些差错,在朱老师眼中都是可以通过指点得到修正的小问题。他本人的文笔非常好,却不因此而否定我的文章,反而能从中看到年轻人的潜质,并真心实意地给予认可和鼓励,丝毫不吝惜夸赞,他真是一位人情练达的智者!
朱老师已坚持做了八年多文化志愿者,为厦门市博物馆作出很大贡献。这些年,我和他接触最多,合作最久,情谊最深。对我而言,他绝不仅仅是一名热爱奉献的志愿者,更是泰山可倚的好师傅、好搭档。
说回到《闽南民俗过台湾》的编撰经历。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不满两年,毫无编书经验,却被陈馆长委以重任——负责文案策划、撰写其中最重要的章节以及全书修校,深感压力巨大。朱老师一来就帮我们调整了书名和成书形式,解决了初稿缺少亮点、缺乏创新的问题。这是一本与《闽台民俗》固定陈列相配套的科普图书,原本取名为《闽台民俗文化》。朱老师认为这个标题过于平淡,且包括的范围太大,建议改成《闽南民俗过台湾——文物述说两岸风情》,从文物的角度入手,专门选出闽台民俗中有渊源、传承关系且目前仍然存续的民俗,加以介绍、描述。很显然,这种调整更有意义,更有个性,既突出了闽台渊源,又能彰显博物馆“让文物说话”的特点。确定全书基调之后,朱老师带着我们一起完善大纲、敲定细节。基本成稿后,朱老师又花了很长时间认真审稿、改稿,为提高作品质量倾注了大量心血。
我们既是师徒,也是搭档,一起完成了许多工作,这其中还包括厦门市博物馆馆刊《厦门博物》的编辑任务。这些年来,朱老师为办好馆刊而付出智慧、情感、时间和精力,无可估量,可以说,《厦门博物》能够成功创刊并一路顺利发展至今,朱老师功不可没。
整天在厚厚的书稿中埋头写作,是件十分辛苦费神的事儿。我们总怕累着他,可朱老师却不以为意,常常乐呵呵地说:“付出其实不多,收获却十分丰硕。一方面,我能发挥余热,感到十分高兴;另一方面,我跟你们共事,也学到了很多。我在博物馆当志愿者,学到了博物馆的知识,还能拿这些知识为家乡莆田市的博物馆事业出一份绵薄之力。”
朱老师今年已经75岁,但他退而不休,仍然孜孜不倦地为厦门和家乡莆田的文化事业作贡献。在厦门市博物馆服务期间,朱老师编辑了《闽南民俗过台湾》《走进厦门博物馆》《台海遗珍》《文物·厦门》(共三辑)《台海遗墨》《厦门博物》等科普图书及刊物13本,编撰文字上百万。除了在厦门市博物馆当文化志愿者,他还担任家乡莆田湄洲祖庙的文化顾问。他曾表示:“只要是妈祖的事儿,只要是祖庙的事儿,他一定尽力而为。”他一贯说到做到。他已经用了两年时间,花了极大精力进行颇为艰巨的《湄洲妈祖志》编纂工作。2011年,《湄洲妈祖志》终于编著完成,付梓出版。此外,他为莆田市博物馆撰写了一份《妈祖文化馆陈列大纲》,还协助湄洲岛建起一个很专业很像样的妈祖源流博物馆。这个博物馆从2013年1月22日开馆至今,赢得普遍好评。现在每有专家学者或者党政领导来湄洲祖庙拜妈祖,都会到妈祖源流博物馆参观,听讲解员讲解。这个博物馆由朱老师策划、设计、布展,凝聚了他的心血。虽然客居厦门后成为厦门市博物馆的一名文化志愿者,但只要家乡莆田、湄洲祖庙有事让他帮忙,他都会立即响应并全力以赴,所以他也是湄洲妈祖祖庙的文化志愿者。
今年,厦门市博物馆计划出一本志愿者专刊,其中有一章《优秀志愿者事迹选辑》,编辑组邀请我为朱老师“画一幅素描”,我当然义不容辞,欣然领命。我要“画”的是一位人情练达的智者,泰山可倚的师长和搭档,认真执着、乐观豁达的引路人,退而不休的优秀文化志愿者!这,就是朱老师在我心中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