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儒朱熹访师求学莆田“南夫子”
□俞宗建
中国文化史上有两位里程碑式的大儒,一是孔子;二是朱子。著名历史学家蔡尚思曾提出“东周出孔丘,南宋有朱熹,中国古文化,泰山与武夷。”泰山位于山东,武夷山在闽北,朱熹十几岁起就居住在武夷山下。蔡尚思先生这句话的意思:在中国文化史和教育史上影响最大的,前推孔子,后推朱熹。
陈来在《朱子其人其学》中云:
孔子(约公元前6世纪),是中国文化史上第一个集大成式的人物。孔子之后又经过了大约1500年,到了宋代朱熹(1130~1200年),他对孔子之后的儒学又进行了总结,既有继承,又有发展。所以,朱熹(朱子)可谓是中国数千年文化史上的第二个集大成式者。
明清之际的黄宗羲在《宋元学案》中评述朱熹的学术体系“致广大、尽精微、综罗百代。”“广大”就是规模宏大,“精微”就是内容精细,“综罗百代”就是说朱子对中国历代诸子的全面综合。
其实,在朱子“综罗百代”之中,就有一位年长朱熹十六岁的先辈师儒、南宋著名理学家“南夫子”林光朝先生。朱熹谓公(林光朝)为后学所观仰者,曾慕名拜见求学,收获颇丰,影响深远,令其念念不忘。
林光朝其人其学
▲ “南夫子”林光朝像
林光朝,生于1114年,卒于1178年,福建莆田人,字谦之,号艾轩,谥文节,世称“南夫子”。
中国史书及历代名家评“南夫子”林光朝对闽中理学的贡献和影响。
《宋史》载:南渡后,以伊、洛之学倡东南者,自光朝始。
据《宋史》卷四百三十三列传第一百九十二载:林光朝,字谦之,兴化军莆田人。再试礼部不第,闻吴中陆子正尝从尹焞(和靖)学,因往从之游。自是专心圣贤践履之学,通《六经》,贯百底,言动必以礼,四方来学者亡虑数百人。南渡后,以伊、洛之学倡东南者,自光朝始。然未尝革书,惟口授学者,使之心通理解。尝曰:“道之全体,全乎太虚。《六经》既发明之,后世注解固已友离,若复增加,道愈远矣。”孝宗隆兴元年,光朝年五十,以进士及第。
南宋名相陈俊卿作《林艾轩祠堂记》载:莆虽小垒,儒风特盛。自绍兴以来,四五十年,士知洛学,而以行义修饬兴于乡里者,艾轩林先生(林光朝)实作成之也。先生学通六经,旁贯百氏,蚤游上痒,已而思亲还里,开门教授,四方之士,抠衣从学者,岁率数百人,其取巍科、登显仕甚众。先生之教人,以身为律,以首先为权舆,不专习词章为进取计也。
南宋著名诗人刘克庄《兴化军城山三先生祠堂记》载:自南渡后,周(莲溪)、程(二程:程颢、程颐)中歇,朱(熹)、张(栻)未起,以经行倡东南,使诸生涵咏体践,知圣贤之心不在于训诂者,自艾轩(林光朝)始。
朱熹门人陈宓《艾轩集旧序》载:林光朝学通《六经》,旁贯百氏,发而为文,森严奥美,精深简古,不事雕镌,下视骚词,为他人数百言不能道者,公直数语雍容有余,所谓清庙朱弦,一唱而三叹者也。
一、林光朝道最高,名最盛,于时犹为先辈,在世时号称“南夫子”
林光朝约于淳熙四年(1177年)《与杨次山龟山之孙》书信云:“某(林光朝)授徒三十年。”林光朝最早在其诞生地福建莆田合浦里珠墩(今秀屿区东峤镇珠川)村之“蒲弄草堂”讲学,后又受其族叔林回年之延请,到林回年创办黄石红泉义斋(红泉书院)、谷城山松隐岩精舍、谷城山麓国清塘林回年所构“横塘别墅”门前观书亭(濯缨亭)等地讲道,至1163年考中进士,林光朝在家乡授徒先后达三十年。四方之士,抠衣从学者,岁不下数百人。在昔隆、乾间,士之师道立,艾轩(林光朝)于时犹为先辈,号“南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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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南宋理学家林希逸在《鄱阳刊艾轩(林光朝)集序》曰:“艾轩先生道最高,名最盛,而后最微。”先生在时也号“南夫子”,于经于道,超悟独得。若此,与孔、颜旦慕之避。
在昔隆、乾间,士之师道立,浙东莱吕氏(吕祖谦)、建晦庵朱氏(朱熹)、湘南轩(张栻)、江(西)象山陆氏(陆九渊)、莆田艾轩林氏(林光朝),皆以道师授并世而立名者也。艾轩(林光朝)于时犹为先辈,号“南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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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轩先生文集卷之十》《谥议》:“四方之士,抠衣从学者,岁不下数百人,时论翕然有“南夫子”之号,而吾党之士识与不识,皆以艾轩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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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莆人探花林文《红泉讲道序》:南渡后,周、程中辍,朱(熹)、张(栻)未起,学者贸贸焉,伥伥焉,无所取正,或沦于异端之归。吾族祖回年公深为之,惟以族子艾轩(林光朝),励志圣贤之学,足为学者宗。乃建义塾于水南之红泉,延艾轩为师,岁捐谷千余石,以赡学者。时四方从游者,以数百计,卓然有“南夫子”之称。其学笃意践履之实,不专于训诂之攻究,极性之微,不专于科举之文,故及门人出而仕者,皆能建勋立业,为朝之名臣。退而处者,皆知迪德蹈义,为乡之善士。东南者,翕然化之,此所以为艾轩之教也。
二、朱熹“胜日寻芳泗水滨——莆田” ,聆听 “南夫子”林光朝讲道
莆田因郑露、林蕴、林藻、欧阳詹和大儒林光朝等历代名贤大力弘扬儒家思想和理学之风,文风大振,遂有“海滨洙泗”“海滨邹鲁”之誉称。诗人朱熹以“泗水滨”誉称莆田,因莆田被誉为“海滨洙泗”。莆田自然景观、人文景观荟萃,诗人故有“无边光景一时新”“万紫千红总是春”之感慨。林光朝开创中国理学史上赫赫有名的“红泉学派”,南宋著名理学家林用中(择之)、林亦之(网山)、刘夙(刘宾之)、刘朔(按:二刘分别系南宋著名诗人刘克庄祖父、叔祖父)等皆为其高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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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明代邑人探花林文在《红泉讲道序》中载:“吾莆自郑露讲学于南湖,在唐则吾祖(林)蕴、(林)藻、欧阳詹读书于泉山。至宋,艾轩(林光朝)讲道于红泉,由是文风大振,遂有‘海滨洙泗’(海滨邹鲁)之称,其盛矣哉。”艾轩林光朝授徒讲学以来,儒风振起,洛学广传,一时莆田有“海滨洙泗”之称。
▲ 1161年春,朱熹“胜日寻芳泗水滨一一莆田”,作《春日》
笔者在《朱熹半亩方塘考》中考证:朱熹一生过莆十多次,其中第七次时间为1160年11月下旬至1161年暮春三月,朱熹“胜日寻芳泗水滨”游学莆田,追随“南夫子”林光朝,聆听其讲道期间作《群仙书社记》《归乐堂记》《倡学祠堂题壁》《曾点》《伐木》《春日》《春日偶作》《观书有感二首》九首诗文。
▲ 俞宗建著《朱熹半亩方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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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穆《朱子新学案》35—36页载:《曾点》《春日》《春日偶作》《观书有感二首》此数诗大体均在绍兴辛巳(1161年)春。
朱子之前困学数年,至此(1161年春)乃有自由自得的感受。
▲ 朱熹1161年暮春三月在莆田黄石谷城山麓国清塘濯缨亭作《观书有感二首》
三、朱熹年轻师事大儒、著名理学家“南夫子”林光朝
南宋理学家林希逸云:在昔隆、乾间,士之师道林立,艾轩(林光朝)于时犹为先辈,在世时号称“南夫子”。
刘克庄《艾轩集》旧序中评云:“先生(林光朝)乾、淳中大儒,国人师之”。 刘克庄云:“以言语文字行世,非先生意也。先生(林光朝)乾、淳中大儒,国人师之。朱文公于当世之学间有异同,惟于先生加敬。于时朝野语先生不以姓氏,皆曰艾轩。”淳熙间曾为天子讲《中庸》,“玉旨嘉叹,擢置近侍”。刘克庄称其为道学渊源,为文精深简古,“学力既深,下笔简严,高处逼《檀弓》《穀梁》,平处犹与韩(愈)并驱”。
林光朝曾给朱熹传道授业解惑,并对朱熹经学思想影响巨大,令其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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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南宋黎靖德《朱子语类》卷一百三十二,收录朱子给门人沈僴一则语录:
“这道理易晦而难明。某(朱熹)少年(年轻)过莆田,见林谦之(林光朝),方次云(方翥)说一种道理,说得精神,极好听,为之踊跃鼓动!退而思之,忘寝与食者数时。好之,念念而不忘……”。
“朱熹在莆田什么地方听林光朝、方翥讲道,为之踊跃鼓动?”
“林光朝给朱熹说什么内容呢?”
据朱熹门人德辅记载,(朱熹)云:“在兴化南寺(莆田南山广化寺)见艾轩(林光朝)言‘曾点言志’一段,‘归',自释音作‘馈’字,此是‘物各付物’(实事求是)之意。
某(朱熹)云(问):‘如何见得?’艾轩(林光朝)云:‘曾点不是要与冠者、童子真个去浴沂风雩。只是见那人有冠者、有童子、也有在那里澡浴底(的)、也有在那里乘凉底、也有在那里馈饷馌南亩底。曾点见得这意思,此谓物各付物。’艾轩(林光朝)甚秘其说,密言於先生(朱熹)也。”(钱穆《朱子新学案》第四册,收录其评“南夫子”林光朝解经云:“此条甚见风趣。艾轩亦当时学人,其解经如此,亦见当时风气。附录于此,以见朱子之功在当时,以及于后世之一斑。”)
朱熹在莆田南山广化寺聆听林光朝讲道,又当面请教疑问,如一对面语,林光朝“密言于先生(朱熹)也”。朱熹有感而作七绝诗《曾点》,又为莆田南山广化寺“湖山书堂”作七绝诗《倡学祠堂题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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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宋代诗人余谦一《城山三先生祠堂告艾轩(林光朝)文》载:
“我有师儒,号‘南夫子’,非国非乡,实天下士。道在太虚,书留天地。考亭(朱熹)东莱(吕祖谦),之所严事(师事)。” 南宋邑人余谦一先生曾在黄石红泉书院就读,所以言“我有师儒,号南夫子”,其又明确记载言“考亭(朱熹)和东莱(吕祖谦),曾之所严事‘南夫子’林光朝。“严事”即“师事”:拜某人为师或以师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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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俊偕汝华谋曰:先生(林光朝)尝同晦翁(朱熹)讲道(按:1160年11月下旬至1161年暮春三月,朱熹游学莆田,追随林光朝聆听其讲道)以齿则兄,以道则友。晦翁(朱熹)固道学渊源,先生(林光朝)亦道学名派,一方而名天下,称“南夫子”无异词。
四、朱熹多次书信“南夫子”林光朝问学,恳请执事(林光朝)赐教,以佐下风(朱熹)之万—,以慰后学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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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光朝《复晦庵(朱熹)书》
(朱熹)前此数得(多次)来书,每祝耕老(郑耕老,林回年长女婿)有五,夫便人去,令来取书,因循如许,言之愧甚。去年过黄亭,只相隔得三二日。所欲道者,亦何数,唯耿耿。比承除书之下,此在公论,以为太迟,不知贤者出处自有时。
直道之信,善类增气,见教恭而安数语,乃是从根株上说过来。别后对此,如一对面语,但所谓与虞仲达及此一节,更记忆不上。是日说数件话,当不止此耳。林用中闻以馆舍处之,得质正所闻,而求所未闻,甚善。复之到官,已三月。偶痰唾中有血杂出,令人忧悬也。(见林煌柏主编《艾轩集》中国文史出版社,2014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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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答林谦之(林光朝)》
兹承袛召还朝,不获为问以候行李。伏奉黄亭所赐教贴,恭审执御在行神相,起居万福,感慰之至。比日伏想已逐对扬,从容啟沃,必有以发明道学之要,切中当世之病者,恨未得闻。至于不次之除,非常之数,则不足为执事道也。
熹愚不适时,自量甚审,所愿不过力田养亲,以求寡过而已。所谓趋赴事功,自当世贤人君子事,岂熹所敢议哉?过蒙谆譬,荷爱之深,书尾丁宁尤为切至。属数日前巳申祠官之请,闻命不早,虽欲奉教而不可得矣。抑熹久欲有请於门下,而未敢以进。今辄因执事之问而一言之。
……
熹绵力薄材,学无所至,徒抱忧叹,末如之何。窃(朱熹)独以为非如执事之贤,素为后学所观仰者(林光朝),不能有以正而救之,故敢以为请。执事(林光朝)诚有意焉?则熹虽不敏,且将勉策驽顿以佐下风(朱熹)之万一,不识执事亦许之否乎?谨此布闻,因谢先辱。余惟为道自重,以慰后学之望。上状不宣(见《朱熹集》卷三十八, 1725页)。
五、朱熹谓“南夫子”林光朝公为后学之所观仰者
(一)“东南三贤”(朱熹、吕祖谦、张栻)加敬林光朝 据《艾轩集》(谥议)载:朱文公(朱熹)谓公(林光朝)为后学之所观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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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定赵公(赵汝愚)记《先公行实》云:
“汝愚登第时,先公无喜色。后与兴化人林光朝相继入馆,公闻之喜甚。”朱文公(朱熹)作《笃行赵君彦远墓碣》云:“汝愚从属籍,魁多士,国朝故事所未有。人为公喜,而公处之如平时,及汝愚入馆,适与莆田林光朝谦之同舍,然后喜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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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莱(吕祖谦)帖云:
“艾轩与张钦夫(栻)所居连墙,日夕讲论,殊以自幸。”东莱(吕祖谦)曰:“平生保任此老(林光朝)不负谥‘文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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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轩(张栻)帖云:
“伯恭(吕祖谦)邻墙,无日不相见,谦之(林光朝)所居,亦隔一桥耳。”又云:“此间谦之时得往来,盖相去数步。”
(二)著名诗人杨万里、刘克庄,南宋名相陈俊卿及南宋名贤陈宓加敬林光朝诗文
林光朝不但是位著名的理学家、教育家,而且还是一位优秀的诗人,其代表作《城山国清塘》。
陆游是南宋伟大的著名爱国诗人,与杨万里,范成大,尤褒合称“南宋四大家”“中兴四大诗人”,一生作诗近万首,其中流传下来的有9300多首,被称为文学史上创作诗歌最多的诗人(乾隆的诗未入史家法眼)。陆游却对同时期的另外一人佩服之至,觉得自己不如他。不仅陆游自己觉得不如他,天下人也都是这么评论的,这个人就是杨万里。 南宋诗人流传于世作品最多的就是杨万里和陆游,然而陆游对于杨万里却是佩服不已。他曾说“诚斋(杨万里)老子主诗盟,片言许可天下服”“文章有定价,议论有至公。我不如诚斋,此评天下同”。
陆游言余诗不如万里是公论,杨万里作诗屡困之,犯老毛病,屡与谦之(林光朝)云,谦之了了数言,万里豁然开朗。
杨万里作诗屡困之,谦之了了数言,万里豁然开朗。此与朱熹困学时“胜日寻芳泗水滨”拜见林谦之后“无边观景一时新” 豁然开朗的感受有异曲同工之妙。事实证据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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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万里《荆溪集》序原文摘录:
予之诗,始学江西诸君子,既又学后山(北宋著名诗人陈师道)五字律,既又学半山老人(王安石)七字绝句,晚乃学绝句于唐人。学之愈力,作之愈寡。
尝与林谦之屡叹之,谦之云:“择之之精,得之之艰,又欲作之,之不寡乎?”
[译文:我曾经与林谦之在一起多次为之感叹,林谦之(林光朝)说:“从众多流派中选择某一家或几家做学习对象,又单单学习所选对象特别擅长的一体来学习模仿,要从中有所收获是很难的,想要创作的诗歌不少,可以吗?]
予(杨万里)喟曰:“诗人盖异病而同源也,独予乎哉!”[译文:我长叹道:“诗人大概缺点(不足)不同但根源却是一样的,难道只有我是这样吗? ”]
所以,杨万里云:“时(南宋)诗人有林谦之(林光朝),范成大,陆游。”
杨万里对林光朝为人为文的敬仰崇拜自其《送林谦之司业出为桂路提刑》亦可佐证:
雨眠起宵坐,搔首偶不欣。孤念元无感,怀我同社人。昨日林先生,抱经出成均。初闻为渠喜,忽悟谁我亲。缅然记宿昔,夜颍水际门。微月耿秋寂,幽蛩慨凉新。论诗煮豆粥,粥熟天已晨。先生补天手,万象焉能春?若非千载仰,却要今世珍。圣门旧傅业,不在先生身。雪前何有松?燬中谅非珉。论思尺有咫,决去曾逡巡。谁言我无耳?老矣未有闻。先生又舍我,离别尚足云。桂山玉笋立,桂水罗带纹。得句能寄似,不须持岭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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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著名文学家、诗人刘克庄评林光朝为学为文:
高处逼《檀弓》《谷梁》,平处尤与韩(愈)并驱,评价甚高。
刘克庄在《艾轩集旧序》评曰:“于时朝野语先生(林光朝)不以姓氏,皆曰艾轩(林光朝)。晚为中书舍人,中批某人赐出身,除殿中侍御史。先生封还曰:‘轻台谏、羞科目矣!’天子知先生决不奉昭(林光朝决不接受皇帝的错误任命),改授工部侍郎(按:相当于今副部级),不拜而去。其学问名节如此,以言语文字行世,非先生意也。然先生学力既深,下笔简严,高处逼《檀弓》《谷梁》,平处尤与韩(愈)并驱。在时片简只字,人已贵重。今其存者,如峋嵝之碑,岐阳之鼓矣。”
▲ “半亩方塘”源头活水木兰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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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师魏国公陈俊卿拜撰《林光朝像赞》:
“性迪中和,躬履仁义,学如仲舒,文如贾谊,为乡先生,名重海内,门人著录,何止千计,安贫守道,白首不二,年且半百,才得一第,一时宠涣,耸动中外,旋即梓里,进退出处,可以无愧,四纪故人,心期默契,屋有诗书,家无储峙,文章传世,清白遗子,不朽者存,可无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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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门人陈宓《处士林公(林师古,林国钧曾孙)墓志铭》:
初,艾轩林先生(林光朝)以文章道德领袖莆田,学者四方來从,不远数千里。作文必有法,事亲必孝,事君必忠,居官必廉,奉己必約,衣冠動趋必合乎礼,济济然,穆穆然,里社相遇,肃敬端重,行路人知其为艾轩先生徒也。君幼闻父訓,不教以能,故事亲从兄,睦宗敬友,有名儒風,化其然也。
六、“南夫子”林光朝为官为学、学问气节影响朱熹
“南夫子”林光朝给宋孝宗皇帝讲《中庸》,朱熹奉诏给宋宁宗皇帝讲《大学》。两位国之大儒,皆为皇帝器重而命讲儒家治国之道,皆因学问气节,清正不阿,不顾个人名利地位,敢于当面进谏皇上,而终得罪而被贬职落寂,但俩位大儒为国为民,面对皇上敢于直谏,令人敬佩,名重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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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熙四年(1177年)二月乙亥,公(林光朝)为祭酒,(宋孝宗)车驾幸学,命讲《中庸》,公谓:“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一乃中庸。”宋孝宗嘉叹(林光朝),以为此说深得圣人之旨,盖先儒所未及。
《艾轩先生文集卷之十》遗事:淳熙四年(1177年)五月二十五日甲子,谢廓然赐出身,除殿中侍御史。廓然之命自中出,中书舍人林谦之(林光朝)疑之,不肯书黄。二十七日寅,谦之改权工部侍郎,谦之力求去。六月三日辛未,除集英殿修撰,知婺州,谦之老儒,素有士望,及在后省,久未有建明。 吕伯恭(吕祖谦)私惜之,谓所知曰:“未知此老若何收杀。”及时缴廓然除命,士论始服之。又云:“沈子寿缴章,乃谦之(林光朝)第一,义折其萌芽,亦不为无益也。”又云:“林谦之以缴新端除目,迁工侍(工部侍郎),次第须决去就,此举过江后未有也。平昔保任此老,果不负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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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熙五年(1194年)八月,朱熹除焕章阁待制兼侍讲。九月,朱熹于行宫便殿奏事。第一札要宋宁宗正心诚意,第二札要宋宁宗读经穷理,第三、四、五札论潭州善后事宜。十月十四日,朱熹奉诏进讲《大学》,反复强调“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八目,希望通过匡正君德来限制君权的滥用,引起宋宁宗和执政韩侂胄的不满。因此,朱熹在朝仅46日,被宋宁宗内批罢去了待制兼侍讲之职。
七、林光朝为人为学影响朱熹
朱文公(朱熹)谓公(林光朝)为后学之所观仰,叶水心谓公为时人之所推尊著庭。刘宾之则曰:“艾轩,吾师也。”故相陈正献公则曰“艾轩,吾友也。”其为人所尊敬如此。公为祭酒,车驾幸学,命讲《中庸》,公谓:“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一乃中庸。”孝宗嘉叹:以为此说深得圣人之旨。盖先儒所未及。天下之士,固莫不知有林公(林光朝)之文矣,及退而考其平生出处大节,则有卓然大可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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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轩先生文集卷之十》《谥议》,议曰:国家自过江来,丰岂菁莪之泽,浃于人也深,虽中更慢秦挫揠,而封培之久,根苗未尽,逮至隆、乾之间,文章之士复振而起。如玉山汪公、遂初尤公、梅溪王公、于湖张公、巽岩李公、兼山黄公、东莱吕公、诚斋扬公、后溪刘公田,殆不可胜数。
后来继路学问如朱(熹)、张(栻)二子,词章如周、洪诸贤,并生错出,亦非一人。然尝论之,此八九公虽出处不同,用舍各异,然皆挺然自立,不肯少贬以求合。所以光明俊伟,著于时而垂于后者。非以其文也,以其节也。盖文不高则不传,文高矣而节不能与文俱高,则虽传而不久。故有文者必有节,有节者不必有文,君子惟其节之为贵也。故工部侍郎林公光朝于八九公者,皆其辈流也,其真所谓有是文有是节者乎?公学通《六经》,旁贯百氏,发而为文,森严奥美,精深简古,不事雕镌,下视骚词,为他人数百言不能道者,公直数语雍容有余,所谓清庙朱弦,一唱而三叹者也。平生未尝著书,惟于《易》《书》《诗》《礼》精通默识,间为章句,口授学者,使之心通理解。尝曰:“道之全体,存乎太虚,《六经》既发明之,后世注解,固已支离,若复增加,道愈远矣。”四方之士,抠衣从学者,岁不下数百人,时论翕然有“南夫子”之号,而吾党之士识与不识,皆以艾轩尊之。
谨按:道德博闻曰文,能固所守曰节。公之学问,溢为词章,固已不可掩,而高风特操,表表在人,尤非时贤所敢望以及者。呜呼!以如是之节,有如是之文,此公所以特立于孝宗之朝,而无愧于一时诸贤之盛欤!请谥公为“文节”。谥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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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宗嘉定二年(1209),莆籍南宋著名诗人刘克庄代父(刘弥正)撰《侍讲朱公覆谥议》文,为大儒朱熹拟定谥号“文”。
据詹淑海撰《刘克庄评传》载:《宋史》第三十九卷《宁宗本纪三》,宁宗皇帝于嘉定元年(1208年)以朱熹所倡导的理学‘有德于朝’拟给朱熹特赐谥号,令太常寺拟定。当时太常寺呈报‘文忠’两个字。刘克庄认为朱熹在朝的时间不长,太常寺拟定的覆谥‘文忠’并不符合朱子生前的行为实际。因此,刘克庄为其时任吏部员外郎兼考功右司的父亲刘弥正代似了《侍讲朱公覆谥议》,建议以韩愈的谥号‘文’给朱熹定谥号。宁宗皇帝最终采纳了刘克庄的意见,于宁宗嘉定二年(1209年)十二月赐朱熹谥号曰‘文’,世称朱熹为‘朱文公’。刘克庄也因此一举成名,功不可没。”
林光朝谥“文节”,世称“南夫子”,而朱熹谥“文”,世称“朱子”“朱文公”。
八、朱熹加敬“南夫子” 无异词无贬词,林光朝之学,别为源流
历代名家诗文皆载朱熹加敬林光朝。文公(朱熹)于当世之学,间有异同,惟于先生(林光朝)加敬;先生(林光朝)长晦翁(朱熹)一十六岁,晦翁商略理道,独先生意合,嘉其精细,退若有得,请质时见于书;晦翁于艾轩无贬词。晦翁固道学渊源,先生亦道学名派,一方而名,天下称“南夫子”无异词。事实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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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刘克庄《艾轩集旧序》评曰:“以言语文字行世,非先生(林光朝)意也,先生乾、淳中大儒,国人师之。”朱文公(朱熹)于当世之学,间有异同。惟于先生(林光朝)加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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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光朝卒后,牟子才撰《谥议》,马天骥撰《覆谥议》曰:“朱文公于当世之学,间有异同,独于公(林光朝)尤加敬,谓公实为后学之所观仰,声名赫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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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轩学案序录》载:艾轩之学,别为源流。
晦翁(朱熹)于艾轩(林光朝)无贬词。
祖望谨案:和靖高弟,如吕、如王、如祁,皆无门人可见。盐官陆氏(陆子正)独能传之艾轩,于是红泉、双井之间,学派兴焉。然愚读艾轩之书,似兼有得于王信伯,盖陆氏亦当从信伯游也。且艾轩则否,故晦翁(朱熹)于艾轩(林光朝)无贬词。终宋之世,艾轩之学,别为源流。述艾轩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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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明代刑部尚书林俊《艾轩文选序》曰:吾家艾轩(林光朝)崛起南服,专志圣贤于时遗儒陆子正、施廷先尝学和靖。龟山先生特从指授,以上绍伊洛之传,穷博而会之,要绝意著述。……年五十始奏名,二十四转而至中舍,平茶寇,讲《中庸》,一再为孝宗褒奖。坐封还词头,改工部侍郎。……先生(林光朝)长晦翁(朱熹)一十六岁,晦翁商略理道,独先生意合,嘉其精细,退若有得,辩折时见。于《书》,兑译南轩(张栻);于《易》,间有所异,为晦翁(朱熹)独与其缴驳新端也。
九、朱熹为林光朝祠堂题额、南宋名相 陈俊卿作记、赵汝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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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熙五年(1178年)五月初六日,林光朝卒,谥“文节”。 墓在莆田府城西南接官亭(今筱塘万隆古玩城附近),南宋名相、文学家周必大撰《朝散郎充集英殿修撰林公光朝神道碑》。墓之西有“艾轩祠”,南宋名相陈俊卿为其作《祠堂记》,南宋右相赵汝愚(赵忠定)书,宣教郎直徽猷阁主管台州崇道观朱熹为林光朝祠堂题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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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光朝卒后,南宋周必大、陈俊卿、赵汝愚三位丞相分别为其撰神道碑、作祠堂记、书祠堂全文,历史上实属凡见。刘克庄评林光朝乃“乾、淳大儒,国人师之”,众人尊艾轩,由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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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光朝为“莆田四贤”之一,学问气节,垂范后人,名重四海。其与北宋名贤蔡襄、南宋名相陈俊卿、南宋名相龚茂良并称为“莆田四贤”。
十、《朱子语类》收录朱子与门人讲道 引用林光朝语录
朱熹在莆听林艾轩(林光朝)讲道后,多次与弟子提到林艾轩语录,收录在《朱子语类》卷十二、卷四十一、卷六十六、卷七十九、卷一百O三、卷一百三十二和卷一百三十九等。
据南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八册,卷第一百三十二云:
《论林艾轩作文解经》曰:“林成季井伯为艾轩作墓铭,讳艾轩著书。但云幸学,讲《中庸九义》及某篇,是艾轩所著。此是有形讳不得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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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朱熹)见九经口义,先说一段冒子,全与所讲不干涉。其说是言‘巍巍乎惟天为大,唯尧则之’。‘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焉’!人看时,都理会不得。某(朱熹)却曾见他口说来,乃是说道:‘巍巍乎者,世上有恁地大底事,惟天有之,惟尧则之。’下面又说个巍巍乎者,言此大事,只是天与尧有之,舜、禹都不与此。‘盖是取奉光尧,不知却推倒舜、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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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一百O三:“林艾轩(林光朝)在行在,一日访南轩(张栻),(林光朝)曰:《程先生语录》,某(林光朝)却看得;《易》传,看不得。南轩曰:何故?林曰:易有象数,伊川皆不言,何也?南轩曰:孔子说易不然。易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如以象言,则公是甚?射是甚?隼是甚?高墉是甚?圣人止曰:‘隼者,禽也,弓失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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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渠云:“置心平易,始知诗。”然横渠解诗,多不平易。程子说胡安定解九四作太子事云:“若一爻作一事,只做得三百八十四事。此真看《易》之法。然《易传》中亦有偏解作事者。”林艾轩(林光朝)尝云:“伊川解经,有说得未的当处。此文义间事,安能一一皆是?若大头项,则伊川底却是。”此善观伊川者。陆子静看得二程低,此恐子静看其说未透耳。譬如一块精金,却道不是金,非金之不好,盖是不识金也。
《诗》之意不一,求其切于大体者,惟“思无邪”足以当之,非是谓作者皆无邪心也。为此说者,乃主张《小序》之过。《诗》三百篇,大抵好事足以观,恶事足以戒,如《春秋》中好事至少,恶事至多。此等《诗》,郑渔仲(郑樵)十得其七八,如《将仲子》诗只是淫奔,艾轩亦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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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六十六·易二:“(朱熹)尝见艾轩(林光朝)与南轩(张栻)争,而南轩不然其说,南轩亦不晓。(朱熹门人节)”
林光朝在世时号称“南夫子”,道最高,名最甚,“当时(1160年11月下旬至1161年春)紫阳(朱熹)闻风至(莆田)”“说明文公(朱熹)踊跃来(莆田游学)”,朱熹“胜日寻芳泗水滨”访师求学,追随“南夫子”林光朝问学近半年时间,朱熹在莆田游学期间有感而作《曾点》《春日》和《观书有感二首》等九首诗文。
林光朝对朱熹的经学思想产生重要的影响。朱熹自己所学所感所作诗文,之前因被误读误解,把“泗水滨”望文生义臆想解释为“山东泗水县”;把1161年春,朱熹游学莆田所作诗文反映其此时思想涌动、转折和提升,“南夫子”林光朝对朱熹的谆谆教诲解释为孔子或李侗之功;把朱熹游学莆田期间,其在黄石谷城山麓国清塘濯缨亭(观书亭)聆听“南夫子”讲道,朱熹自己观书有感所作《观书有感二首》之“半亩方塘(濯缨池)诗”中的“半亩方塘”,系在莆田游学地,一些地方文史工作者错误猜测为朱熹的祖籍地婺源、诞生地三明尤溪、成长地武夷山五夫里、居住地南平建阳、交游地浙江淳安和新昌等,抑或干脆武断言朱子笔下的“半亩方塘”是虚指,不存在。此现象令学界学人困惑已久,读者茫然。
▲ 福建莆田黄石谷城山麓国清塘濯缨池(半亩方塘) 2011年 陈环拍摄
朱子《观书有感二首》中的“半亩方塘”本来“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实指国清塘濯缨池(半亩方塘)的源头活水,其来自上游木兰溪,始自莆田木兰陂南渠源头迴澜桥之木兰溪水。如今却被如此曲解,且振振有词。
朱子“况复澜回木兰陂”,所游所见黄石国清塘濯缨池(半亩方塘)“源头活水来”自木兰溪(按:“源头活水来”自木兰溪系实景描写,后人把“为有、源头、活水来”诗句中的“源头活水来”五个字,缩为“源头活水”四个字的成语,解释其哲理诗的深层意蕴,这是另一层含义,但不能以此否定其既是一首有真实景象描写的景物诗,又是一首意蕴深远的哲理诗)。第二首诗,诗人描写木兰溪今日“溪舟自行”,也是因为“昨夜江边春水生”,木兰溪的“源头活水来”的缘故。昨夜木兰陂木兰溪春潮水生,诗人也是在言“源头活水来”。所以呈现诗人眼前的“艨艟巨舰一毛轻”“此日中流自在行”系真实景象描写。
林光朝高深的学问和生动讲学对朱熹的理学思想的演变、转折和提升产生重要的影响和作用。“南夫子”林光朝开创红泉学派,红泉学派作为当时理学名派,影响巨大,意义深远。“南夫子”林光朝为宋代中国理学所作出杰出的贡献,学界应该抛开门户之见,给予“南夫子”林光朝一个准确的历史定位和公允的正确评价。不忘“南夫子”林光朝对东南理学的教育之功和其所作出的巨大贡献。
林光朝工文,著有《艾轩集》九卷,奏札二十卷等书。其外孙方之泰编《艾轩集》二十卷,刘克庄为作序,刻于鄱阳。至明代刊本佚,仅存抄本。明正德十六年(1521年)郑岳选刊为九卷、附录一卷,今存正德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