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遍青山人未老

　　□陈国英

　　我每次从市政府前路过，透过花木蓊郁的广场，都要仰视一下1号楼5层某间窗口，那曾是我退休前的办公室。一架书柜，一张办公桌，一只坐椅，一盆万年青，兼在墙上一幅斗方“红竹”，简朴淡素。我在那里享用白驹过隙的9年时光，告别它至今已近13年。想起它，脑海中会浮现出鲜明的记忆……

　　那原是一间50多平方大房间，隔成3间，我选择了隔板靠近打印机的那间。道理十分简单，我年龄偏高，不怕吵。这种“高风亮节”的选择，反而“歪打正着”，入室落坐时才发现，向南窗望去，视野极为开阔，走进窗口，可俯视广场的园景，越过正前方杨梅山山梁和莆田学院的高楼，能远眺且正对壶公山峰。相邻的那间，视线却被整座大楼伸展出大阳台所截断，没法看到广场。壶公山被乡人称为“神山”“灵山”，朱熹曾赞曰：“莆人物之盛，皆兹山之秀所钟也。”黄仲昭《八闽通志》曰：“莆田人才辈出，皆此山作怪也。”民间亦有说，望得到壶公山，会得到山神眷顾，“聪明花”会开放。其后几年间，我起草的工作规划、工作总结、会议纪要、业务论文等等，凡超过百万字以上，有时自我会有“思路放飞、文思泉涌、激荡心怀”的境界，内心私淑这壶公山神功不可没。这为“戏言”“戏说”也。

　　我有时也会想，有些人的办公室，为什么要那样宽绰、铺张甚至豪华，难道只有那样，才能显示出他们的地位、身份、权势和功绩？从影视或有关历史资料图片中，还可以看到，不少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们办公在陋室中、窑洞中、帐篷中，要借马灯、蜡烛的光亮，在做他们要操持的事。

　　我们两间用板材隔墙，隔音效果差，有时还会听到邻间人员的谈话。我们出门时会相视一笑，说：“刚才小会谈话，吵了您了！”又说：“蛮好的，这叫天然的互相约束、互相监督”，常有这会心的“调侃”。

　　我有一个习惯，每天早班进办公室，就在桌面日历板上填写今天要做的“作业”，开什么会、见什么同事、完成上级什么任务、下乡去哪里……等等，这是前晚入睡前想定写在小纸条上的，如有变动，改写一下，抄上的。好脑袋不如烂笔头，这个习惯自我感觉良好，半年或年终干部述职总结时，就有了依据。我们的办公室活动有“底线”、谈话有“底线”，当然是公事，绝不涉及私事。古语“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之不国”，办公室内所秉持的“礼义廉耻”，关系到公益大事，岂能随意任性！在办公室内批评人、表扬人、部署工作、安排进度等等，都要在是与非、实与虚、肯定与否定中有“度”进行，可能也有矛盾、争论，但最后要达到共识，这是一般的工作常态。办公室文明办公文化，要求关门，但要知道，“透明度、知情权、监督权、公信力”是要不断地传递出来，要接受大家的检验。办公室内的故事、细节十分生动，不能在本文中多写了，否则就令人讨嫌。

　　我自认是草根出身，与我一起当民办教员的同事，一干就是30年；与我一起当兵的战友，有的牺牲在战场上，他们身体已化为山脉；与我一起共事的一位大学教师，累死在招生出差的行程中；我的一位老首长，在漫长的战斗历程中，每调动一次，都因工作需要在低职务岗位上任职，他开玩笑地说：“车越坐越大，房越住越小”，他仍然自喻踏遍青山人未老，也好！这些过往人事的故事，都成为我自省的内容，想起这些心中充满了阳光。

　　退休前，我们单位的几位同事都受到提拔。退休后，同事来电话，告知一事。即那次调整办公室办公面积时，我们单位率先“合格”，这也是很开心的事。有一句歌词：生活就是舞台。办公室生活也是舞台。我十分珍惜当初的那个位置、角色和办公室，珍惜党和政府赋予的信任、使命和责任。岁月沧桑、时光无情，为民工作条件确实是严格，我羡慕现在拥有为人民服务舞台的同志们……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回望办公室一下，交出钥匙。心中有落寞，脑海中幻起这首诗的意境，13年来不曾忘却。这13年间，我当了4年老年大学的义教，在海滨企业打工5年，多次陪同省内外同业人员，重临不少景区胜地，出席不少社会文化团体召开的各类文化研讨会……终于明白了，人是要走进社会的“大办公室”。老首长吟诵的“踏遍青山人未老”的豪迈音缕，真的一直回响在理想时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