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不离世间法”——黄志雄谈《妙应禅师传》
受访∕黄志雄 采访∕黄义福
黄志雄,1962年11月出生,福建莆田人,1983年7月毕业于厦门大学,任陆军学院教员,转业后从事法律工作,高级职称,发表作品数十万字。乐于佛法,以顺逆为方便,视苦乐是道场。《国欢文矩——妙应禅师传》为作者第一部长篇传记文学作品,2012年12月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
记者:《妙应禅师传》共22万字,听说您前后写了三年,作为一名法律工作者,您怎么会去关注尘封在历史中的涵江籍高僧?据您的理解,法律、文学、佛学三者有何关系?
黄志雄:写作近因,我在书的后记中有详细叙述。另外,妙应禅师的故事流传千年,妇孺皆知,我少年时代喜欢听老辈人讲古,经常听到这位传奇人物的许多传说,这算是远因。可惜,再也没有人愿意讲古了,也没有人愿意听,口头文学对文化的传承功能,已大大衰弱。
法律关注人的行为,对行为进行合法性评判。文学关注人的行为动机,即人为什么会有这种行为?对人的行为动机进行合理性评判。研究文学会加深对人的理解,可以更好地把握适用法律尺寸。比如,同样一种违法行为,一为谋利,一为谋生,尽管违法程度相当,但动机不同,处罚上就要有所区别。这就是合理性评判。
佛法不离世间法,世间一切法皆是佛法。世间法(包括道德)禁止的事情,佛法往往也予以禁止,世间法提倡的善事,佛法往往也提倡。“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这是佛法与世间法的共通之处。
当然也有不同,世间法评价人的行为,佛法不仅评价行为,而且评价动机,直指人心。佛与人的区别只在于心,即心即佛。你从诸佛菩萨的角度看待世界,解决问题,你就是佛了。比如,看到苦难就奋不顾身解救,不管这个受难者你认识不认识,你对他有恩有仇,是贵是贱。更重要的是,合格的佛弟子这种奋不顾身的行为,应当是即时的而不是经过利害衡量后的行为,应当是除救苦救难外,再无其他目的的行为。大爱不仅无私而且再无其他目的。爱就是目的。此外,事情过去后,合格的佛弟子就会忘记这件事,不会念念不忘为别人做了善事,更不会写日记。“物来则应,过去不留”,这就是佛的境界。
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不仅利人,而且利益众生,佛教精神与当下提倡的核心价值观十分接近。
记者:对一般的读者来说,阅读您的这本书可能有一定的障碍,我们觉得,这大概是您“跨文体写作”的缘故。作为本书的作者,您是怎么看的?
黄志雄:为禅师立传,本来是一件见笑大方的事情。禅宗宣称不立文字,开口即错。我这些文字如果被德山宣鉴看到,至少得挨三十大棒。文字永远不能完整地表达思想,但思想又需要文字来表达,因此禅师总是用最少的文字来传递最大的思想。此谓禅师惜言。禅师是最大的跨文体作者,禅宗公案是最难懂的文字。
文以载道,文体只是形式。本书虽然只是一部传记文学,但正如郑怀兴先生评价的那样,是浓缩了的中国佛教史、禅宗史,福建佛教史、古代史,莆田佛教史、文化史,这诸多内容放在一本书中,决定了本书不可能只用一种文体。
阅读难度首先是内容。禅宗宣称只接引最上根大智者,并非泛泛而言。我一直尝试在不同读者群之间寻找平衡点,既要尽量让绝大多数读者看得懂,又不能使内容过于疲沓,让另外一部分读者感到厌烦。出版稿对发表在《莆田文学》上的稿件做了大幅修改,大大降低了阅读难度,如果用心,绝大部分读者都能读懂。
其次才是文体。阅读本书《前言》,有助于把握结构脉络。本书在结构上不是一条直达目的地的高速路,倒像一条九曲十八弯的溪流。本书的写作目的不同于其他传记文学,传主只是一条串连人物的线索,我力图展现的是晚唐时代文化风采,这让有的读者感到不适应。但我保证溪流的每个拐弯处岔路口都有秀丽景色,有如武夷九曲,足以留连。
记者:写作这样一本与历史、佛教范畴相关的书,相信您下过了相当的研究功夫,在成书的过程中,你是不是吸收了一些来自朋友、业界的已有研究经验,是不是也进行了一番相关的考证?
黄志雄:当然。我不仅查阅了大量史料,而且还研究了黄氏族谱。但最重要的是思考,从史料蛛丝马迹中推断出前人没有发现的事情。
我得到的帮助相当多,比如南山广化寺的灯云法师,以及文学前辈王顺镇、郑怀兴等老师,杨金远、郑国贤、黄黎晗等文友,他们都给我十分有益的帮助。我喜欢将初稿送师友阅读,听他们意见,再作修改。诗人梁征给我提了许多非常重要的修改意见,我绝大部分都采纳了。梁征先生大士涉俗,不仅对莆阳文化了若指掌,而且有甚深的佛学造诣,令我十分惊讶、佩服。
记者:应该说,这是一本与“文化”特别是“地方文化”相关的书籍,你自己觉得,出版这样的一本书,对我们莆田来说具有怎样的现实意义?
黄志雄:以往谈起莆阳文化,几乎总是儒家文化,又集中在科举辉煌。其实,这只是莆阳文化的一个侧面,道家文化才是莆阳文化底色。九鲤湖道家文化直接承接于汉武时代的淮南道家,是福建道家文化的源头。释家文化是莆阳文化的第二重色彩,中晚唐时代非常辉煌,莆阳有一大批高僧大德在传法。儒家文化辉煌得更晚一些,晚唐的标志性人物是黄滔、黄璞兄弟,与徐寅、翁承赞等人。但他们也不是纯儒,都不同程度地受释道文化影响,黄滔儒释双修,翁承赞儒道兼学,黄璞兼修儒释道。儒释道三家文化在莆田都有很好的传承与发展。明代邑人林龙江集儒释道三学于一身,创立三一教,是有很深的地方文化历史渊源的。
记者:你从事司法工作,又负有一定的领导职责,日常事务繁杂,如何处理工作与写作的关系?
黄志雄:少应酬,多学习。平生最爱三件事:锻练、阅读与码字。
我注重业余时间,哪怕是每天中午回家,我也会挤出40分钟时间看书或码字。这本书是八个小时以外的作品。(莆田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