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山：一路拾景一路行
□凌明信
一
南方的山丘多沿溪泉纵横交错成天然屏障，或四处环合成相对闭塞的独立单元。所以，山脉总能呈现出神奇的一面。
而高耸于莆仙永之交界，俯视台湾海峡，遥望兴化湾，被誉为莆田“张家界”的望江山，却以另外一种无可比拟的，甚至是叹为观止的形态面世——望江山主峰坐落于莆田庄边镇西北部，东朝大汾，西偎上院，南连岐山，北靠山溪，如果单纯从山脉的个体形状和海拔高低来检视，1083米海拔的望江山，尚不能完全呈现其独异的禀性和特质。望江山的神奇就在于：其主峰四周簇拥着层层叠叠相似的群山——坪底头1053米，大尖顶1038米，永泰坑头1038米，赤营头1021米，潘岩山1015米，九空头1012米，单钵向天1010米，石使隔1007米……万仞壁立，千峰如削，瞧瞧这一组神奇的数据：主峰是1083米，其他的山头恰如其分地“稍逊风骚”，海拔控制在千米以上，宛如大自然的刀斧精雕细琢所得。
更绝的是，这九大山峰又偏偏煽情地呈圆形分布列，主峰在中央，是靶心，其他八大主峰一环绕一环，晴岚中遥望，这诸峰酷似百里外兴化湾海浪，一浪推一浪，奔拥主峰，因是晴朗无比，兴化湾尽收眼底，旧志因此记而载之：“升高远眺，银海渺茫，风樯浪舶，宛在目睫。”大概是，“望江山”的“江”，所指的便为古老的兴化湾。在这儿“望”莆田千山万水，尽俯首脚下，故此地有“兴化平原小，莆阳层嶂低”之说。如果不是晴岚之时，则在云海里探奇，山峰似南日十八列岛，苍茫云海间，氤氲翻腾，堪比“海市蜃楼”！
二
群山峥嵘，满目苍翠；峡谷纵横，逶迤壮观。望江山就这样将大汾、上院、岐山、山溪重重围合起来，俨然是庄边镇西北面，莆田、仙游、永泰三地接壤处的一道天然屏障。在这道屏障的东侧，是尚书桥、赤溪、凤际，稍稍远一点的东南面，是白沙镇的澳柄、东泉，而东面再远一点的是大洋——之所以扩大望江山的地理位置半径，提及诸多详尽地名，是因为，按照旧时的隶属设制，位于城厢区北部的广业区，即白沙、新县、庄边、大洋等地，曾经是闽中工农游击战争和闽中解放战争的红色热土。这里的红色根脉早在20世纪20年代就生根发芽！
1936年7月下旬，以常太漈川、金竹坑、外坑为中心的闽中工农游击根据地遭受到国民党军的疯狂清剿，为了摆脱困境，闽中工农游击队带领部分群众，撤出莆仙边游击根据地，先是在庄边赤石一带隐蔽，不久再转移到山溪。望江山的奇岩怪石成为游击队的藏身之所，曲涧幽泉滋养着伤痛战士，而那些高险的山寨，如卧牛睡狮、龙蟠虎踞、凌空飞鸟、沉渊神龟，自然成了反动派的葬身之地。但这些地方都距离常太较近，刘突军等人决定到莆田北面和永泰交界的地方开辟一块新区。当年10月底，闽中工农游击队从山溪转移到宁里、旗插安隐蔽休整，中共闽中特委决定在凤际村宁里建立稳固的游击根据地。在上院，黄国璋、林汝楠、饶云山留下一串串革命足迹。望江山的门板、檀条，再加上几寸厚的稻草，搭成游击队伤员的床；望江山的青竹，成为刺向敌人心脏的梭镖！1937年9月上旬，闽中国共合作抗日达成协议后，闽中抗日义勇军从莆田、仙游、福清、永泰边境开往庄边赤石进行整训。10月15日，闽中抗日义勇军奉命下山接受点编。
望江山，英雄的山脉浇灌着红色的历史脉络，是“闽中红旗不倒”的一块基石！红色是望江山的“根”，是它的“韵”，也是它的“魂”！绵延厚重的闽中革命精神，连同后来的东圳水库精神等，是莆仙人民的精神谱系。而我们今日的红色寻踪，其实是一种牵挂，心中对红色老区的那一份挂念，始终没有断过，在普通人的情感深处，总有那么一种朴素的情怀：感恩是一种快乐，幸福是一种回报！
三
“望江山的风光聚焦，大概可以归纳为：集云海、山海、竹海、林海成一体；融东麓、西麓、南麓、北麓为一炉。”莆田四中语文骨干教师邱金美，带领我们从望江山南麓岐山出发，向着西麓的上院攀行。他的老家就是上院，明靖德三年间，邱氏始祖慧眼相中这块肥沃的宝地，以此安居乐业，繁衍后代。很早之前，由于内洋院坪处建有一座尼庵院，古称“古院”，故后来取名为“上院”。
从岐山向着上院的道路两侧，除了竹林，还是竹林。原以为，这便是邱金美老师所提及的“竹海”“林海”，哪知，上院古村落还在上面，紧贴着半山腰。而从村落的古民居出发，沿着小路攀爬，这才真正领略到望江山“竹海”的魅力。
“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那勾魂摄魄的山道弯弯，如樵夫砍山的臂，美妙地弯曲成灵光闪动的弓，而那一片片风姿绰约的、透着稣润、密密匝匝的竹林，总能闪现在视野的弓弦上，像一波接一波的“竹海”，“竹浪”排山倒海般涌来，碧浪沧波，浪漫至极，大有耳目不暇之感！也体味到了望江山“百里之内皆毛竹”的内含。绿意倾泻在圆润的林间小道，静谧的竹林里，隐隐地有几声鸟鸣，如琴竹啸声，又如润喉甘洌。
从上院到山顶的鸡冠寨，不断绕行的其实是条林间密不透风的小土路。也不知步行多久，就在幽幽山峦、累累峭岩、潺潺涧泉间不断穿行，虽说满头大汗的，却没有丝毫“行路难”的不适，因为，我们的双脚踏进了一片原始森林，树冠遮天蔽日的，堪称植被王国：成片笔直的柳杉，夹杂着篓竹、松柏、树藤，纷呈风韵，可谓是：“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邱金美老师为家乡上院、望江山所概括的“四海”——云海、山海、竹海、林海，每一片“海”都是震撼人心，名不虚传！
“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当我们最终走出竹海、林海时，已是浑身湿漉漉的。
道由白云尽。沿着300米长的巉岩之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走近鸡冠寨。群山起舞，峰峦俯仰，峭壁悬岩，山花紧贴着山岩怒放。群峰如剑，峥嵘而崔嵬的鸡冠寨是望江山的一道剑阁。“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鸡冠寨，给望江山赋予一种英雄豪气！当年，上院的先民在这，击败了倭寇；也是在这，闽中工农游击队勇士让敌人抱头鼠窜！信仰是守身如玉的磐石。
从鸡冠寨下来，十八重溪的潺潺流水，变幻成“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的诗句，正如溪水在溪谷平阔地带漾漾流淌，直抵我们的心田。那种最原始的清澈和翡翠绿，总令人美得窒息，只想把一泓泓的溪水含在口中，一点一滴地湿润疲倦的身心。顺着平缓的溪流，来到山涧跌瀑处。那声震层峦的崖巅飞瀑，激沫溅珠，非凡美妙。滴水可闻，细香可嗅！
山既雄奇，水亦娟秀；门拥千峰翠，溪无半点尘——难怪有人说，上院的十八重溪可与“武夷九曲”相媲美！而且，随着望江山的生态开发和乡村振兴的持续推进，十八重溪的山将更绿，水将更清，上院的老乡们也开始华丽转身：他们将告别单纯向山外卖笋干、茶叶、油茶的日子，他们要卖风景、卖生态，他们在努力突围着，让“老摇钱树”焕发生机——铸就红色发展引擎，发展红色旅游业，用红色资源激发“红色细胞工程”！
春与青溪长。兴尤高速公路和向莆铁路，交叉成一把剪刀，剪出了一幅望江山，一个省级森林公园。2011年至2012年，莆田评定新三十六景，“望江云海”位列第十二。跻身莆田三十六景的“望江云海”，也走出了“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深闺”，并且，作为莆田新二十四景之一，开始呈现“兴化最大的景区”这一身份的特质秉性。我们记住它的不仅是云海苍茫的蓬莱仙岛、人间胜境，山海潮涌的群山连绵、龙蛇曼舞，还有竹海荡波、林海听涛、奇岩怪石、幽泉飞瀑，最让人们铭记于心的是：在这一片英雄的土地上，曾经是“风展红旗如画”！
一路拾景，一路行。在村支书邱天泉的引领下，我们行走在上院青山环绕、绿树环抱的村庄，欣赏树龄450年的南国红豆杉、400年的柳杉，闻闻荷风送来的香气，再回味适才山上的“竹露滴清响”，总想留下来，小住几日，再喝几口山泉，再掬一捧溪水，再吃一顿红军饭。如果可能的话，便是在竹林中听涛，或临窗举杯小酌几口米酒，而后枕风而睡，和这个灵动的世界一起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