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碎瓷王”叶国珍：让失传八百年的技术重现当下
□福建日报全媒体记者 林爱玲 通讯员 陈友望 翁志军 文\图
创作中的叶国珍
叶国珍青瓷作品《金瓜壶》
叶国珍青瓷作品《葫芦瓶》
叶国珍青瓷作品《冰裂纹拓雕葵口盘》
【人物名片】
叶国珍，1951年生，莆田涵江人，国家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南宋官窑瓷烧制技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代表传承人、教授级高级工程师、中国陶瓷工艺美术大师，人称“中国碎瓷王”。
1969年开始对南宋官窑遗址进行考察研究与恢复试验，1978年成功恢复南宋官窑瓷烧造技术，使失传近800年的南宋官窑瓷技艺重现当下。其相关科研成果先后获国家科学技术发明奖二等奖、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二等奖等。
踏遍古窑址，从万千碎瓷片中侦破800多年前的古瓷理化结构；历经数千次试验烧制，终于找到谜题正解；从业50余载，发表论文50多篇，13项科研成果填补国内空白，“南宋官窑薄胎厚釉瓷研究”等4项成果填补国际空白。叶国珍，把理想种在杭州的莆田籍工艺美术大师，用科学态度和钻研精神，破译消失了近800年的南宋官窑密码，成为一代集南宋官窑古瓷研究、复原、制作、烧造技术于一身的国家级制瓷大师。
十年克难 终解“瓷”语
公元1127年，靖康之变，北宋灭亡。宋高宗赵构迁都临安（今杭州），建立南宋王朝，命朝廷在京郊自建官家龙窑，烧造国器——南宋官窑瓷。宫廷御用，不流通，无记载，不做陪葬品，皇家敕造的“血统”既高贵又神秘。公元1276年，南宋王朝倾覆，随之，登峰造极的官窑技艺慢慢失传，留下制瓷史上一段近800年的空白。
1958年，周恩来总理对恢复宋代名瓷作出重要指示。受哥哥叶宏明影响，1969年，叶国珍开始研究恢复南宋官窑，1976年，他调到萧山陶瓷厂，参加南宋官窑名瓷恢复工作。
颜色如玉，纹片开裂，声音清脆。
数十年过去，叶国珍还记得当年在乌龟山齐腰深的杂草间见到的第一块碎瓷片。
那曾是一个瓷器百花齐放的年代，在杭州凤凰山和乌龟山八卦田郊坛一带，这种布满奇怪龟裂纹路的青色瓷片，成了唤醒沉睡800年国器的重要线索，也成为叶国珍一生追梦宋瓷的开始。
所谓入窑一色，出窑万彩。克隆南宋官窑何其困难。“瓷器是土、水、火相互融合的工艺产物，这不仅是一项材料科学，还涉及热工科学，同时离不开匠人的工艺技术。”为了解开南宋官窑瓷的秘密，叶国珍潜心趴在乌龟山、凤凰山等山头考古，经过一次次的煅烧实验，终于找到南宋官窑最重要的制瓷原料——乌龟山紫金土，同时也找到乌龟山瓷土、乌龟山瓷石、乌龟山黏土、乌龟山植物等南宋官窑胎釉配方组成中的重要原料。
南宋官窑瓷以“紫口铁足”“粉青釉色”“冰裂纹片”和“厚釉烧造”四大特征闻名于世。“要复原正宗的南宋官窑瓷，除了找到原料，还必须解开胎釉配方、制瓷工艺、烧造技术三大秘密。”叶国珍把制瓷比作窑炉锅里做饭，米、锅、柴与温度、火候、时间等相互影响又相互作用，每一项失之毫厘，结果则差之千里。他说：“17种原料配方，经过72道工序，道道不容错，2000多次烧制实验，那都是最少的，烧窑靠的不是运气，而是严谨的科学和工艺。”
终于，1978年4月的一天，当通红的窑火中送出一套满足四大特征的南宋官窑瓷作品，预示着叶宏明、叶国珍研究团队成功克隆出失传近800年的南宋官窑瓷器。那一年，叶国珍27岁。随后，在10月举办的仿南宋官窑瓷国家级鉴定会上，恢复成功的南宋官窑瓷复制品通过专家一致认证。重现“澄泥为范，极其精致，釉色莹澈”的南宋官窑瓷光彩，再次惊艳世界古陶瓷界。英国皇家科学院的一位行家说：“大英博物馆藏有南宋官窑瓷器，对这些仿制品尽管也做了最认真的观察，我们都怎么也难以辨认。”
而后，叶宏明、叶国珍两兄弟又用了10多年，成功破解采用杭州紫金土替代乌龟山紫金土的原料配方密码和工艺技术密码，该项科学研究及其技术发明，填补国际空白。1991年，“用杭州紫金土烧造南宋官窑瓷”科学研究及其技术发明，荣获国家科学技术发明奖二等奖。
艺无止境 成就大家
今年70岁的叶国珍，久居杭城而莆仙乡音未改：“我是工匠，是艺术家，也是文化人。”
陶瓷艺术因其烧造的不稳定性和不确定因素而别具魅力。在介绍瓷器前，叶国珍习惯在前面加“科学”二字，陶瓷工艺是一项科学艺术，这是研究南宋官窑半个世纪以来，他的最大体会：“它需要多科学交叉，这就要求我们要有工匠不怕失败的钻研精神，同时，也要具备文化自觉和艺术品德。”
“碎瓷”泛指瓷器的“冰裂纹”。高濂的《遵生八笺》中曾提过“纹取冰裂鳝血为上……”对于瓷器来说，釉上有裂纹本来是残缺。可南宋的宫廷工匠们慧眼识珠，利用这一陶瓷缺陷开创了著名的纹片釉，达到“不饰之饰”的艺术效果。“那时候的审美特别崇尚自然，它是一种材质美，是一种本质美。”看了这么多年，叶国珍还是看不腻“色青带粉红，浓淡不一，有蟹爪纹，紫口铁足”的南宋官窑。
“文物能照见历史。”学雕塑出身的叶国珍，讲究器型艺术，他认为，南宋官窑反映出当时宫廷御瓷崇尚古风、追寻礼道的礼器文化内涵。“所以，创作要有根有源。”为了弘扬南宋官窑瓷文化，他于2005年创办了杭州萧山南宋官窑艺术馆，展示一系列仿南宋官窑瓷器皿陈设瓷、文案品、茶案品、抽象艺术瓷和金奖作品等近2000种器型的作品，艺术馆开馆至今一直免费供市民参观。“有时候，你会觉得像穿越回去一样，仿佛看到800年前来到杭州城，看到那时候的审美与文化，看到那个年代的人，幸福而有创造力，和当下一样。”
被誉为“中国碎瓷王”的叶国珍，50年来，专注南宋官窑瓷研究，完成几十项科研项目，不仅开创属于自己的南宋官窑瓷流派，同时还创造出“叶国珍南宋官窑制瓷三大绝技”，即一指功制瓷绝技、泥上飘薄胎绝技、“火沫眼”烧造绝技。
他创作的仿南宋官窑双弦贯耳瓶、仿南宋官窑夔龙葵口盘等多件官窑瓷作品被国家博物馆永久收藏，入选中国G20杭州峰会、“一带一路”展示、海外侨领交流艺术展示；作品南宋官窑故宫双弦贯耳瓶曾被选作国礼赠送给德国总统罗曼·赫尔佐克。其先后在日本、美国、法国、意大利等30多个国家和地区举办个展和联展。2018年，叶国珍南宋官窑作品在央视春晚舞台闪亮登场，叶国珍、叶佳星大师父女俩同台表演南宋官窑制瓷技艺，受到亿万观众好评。
叶国珍常说，一个人活在世上，一定要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让失传800年的技术重现当下，我这辈子很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