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心与光影的三个维度——读杨健民的诗集《拐弯的光》
□苗健青
诗人的视域是有棱角层级的,拐弯的向度就是光和影的离合。诗歌的脸面随时代而变换,古体、近体、现代诗,总在迎合、规避着一己自我和他者众生的诗心。重启诗情、重拾诗趣、即兴歌诗,是杨健民充沛人文情怀有意彰显的别样馀兴。
诗集《拐弯的光》辑选的是健民先生近年的新诗作,这些作品先后在先生的微信朋友圈呈现过。微信的出现,便利了人们日常情感的即时外露,这以网络流量为依托的自媒体笔记,带有刷屏时代转瞬即逝的一次性特征,对于有思想有理性的文字传达,微信随兴阅读的吉光片羽式领略,很难产生纸本诗集一卷在手的阅读质感和意绪领悟,但愿这不是年龄与时代区隔导致的感知误判。
光的弯度可以随手收放、触手显隐,就如同一本诗集可以信手翻览,每一页都能看到诗心的头绪。喜欢健民先生的诗,是因为可读、能诵,以致可歌。顺口有韵这诗歌存在的基本维度,现而今已经成为不少诗人弃略的要素。诗歌的情感传达凭借的是语言的平抑、声韵的起伏、节律的抑扬,这是诗歌之所以是诗歌的本质品格特征。只能看不能读、没法读出声的诗歌不会是好的诗歌,因为它遗落了诗歌的本质风神。诗集《拐弯的光》里的诗,都是可以放声读出声的诗,每一个说汉语的人,无论是否南腔北调,都应该能从这些诗中感受到汉诗特有也是应有的韵律。例如《需要》:
你如果需要/可以拿走我的微笑/
即便孤悬在天涯/我也会听风萧萧
你如果需要/可以带走我的歌谣/
即便回声在地底/我也会仰天长啸
又如《理解一场雨》:
这场雨从睡梦里泄露出来,没有名字
我想搬一座山为它命名,情欲早已潮湿
伸出手来接住一滴,不小心就捏碎了
幸好头顶又漏下一滴,掩盖了我的无知
诗歌的立体形态是一种声韵的存在,琳琅满目的《拐弯的光》里的诗,不仅可以无声默阅,尤其适宜有声诵读,随意翻一首,都可以认真阅和读,轻声读出来,甚至放声读出来,应该没有多少例外。
拐弯的光是诗人视野的营造,如影随形正是诗心在幻动牵引。喜欢健民先生的诗,是好奇他诗句语言的别致,把诗意别致在意外的文字里,置换于陌生化的语句中。诗歌是语言的艺术,采菊东篱的言外之意,心折骨惊的陆离竞彩,引车卖浆的俚语俗韵,铺张扬厉的壮语豪情,均是诗歌语言色彩斑斓的辉煌传统背影。健民先生诗歌的语言虽然不乏传统汉诗情景交融的遗传基因和手法习承,但是更明显的是受现代主义诗歌跳跃性句式衔接和意外式构词缀句的影响,言此意彼、意句闪回的陌生化诗句,在别致新颖语境里幻现出别样诗意。例如《赣州俯仰》里的诗句:
古城墙把南宋蔚在梦里,沉入芬馥的晦朔
被白昼喂养的月亮永远是夜晚的珊瑚绒
擦拭着多年前的那些鏖战,编制壮怀激烈
《半亩花田》:
我知道有些朗读如同一场撞击
就像一面破碎的镜子只能照亮遗忘
《我和秋天的距离》:
我和秋天的距离是一张纸的距离
戳破了,暑气就被屋檐吹进历史
沿着茶杯的裂痕,去寻找我的秋风辞
也寻找我一路瘦到秋天的静谧
应该没有人会把这些诗句进行语法修辞的机械划分,因为诗的语言不具有学理性的性定科学。陌生化的比兴衔接、跳跃词性的连缀,诗歌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文句饰彩,语言意绪的别样勃郁。
躲开光的影子不妨拐个弯,路窄的诗心往往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朦胧。生活的光影无处不在,弯直弧折总能招引出无边的身心遐想。喜欢健民先生的诗歌是因为其特有的诗意象,在即事即兴的吟咏中潜伏着莫名理趣,给人以斑斓莫测的兴寄怀想。《拐弯的光》里真没有什么特殊的吟咏物象,也没有多少高大上的题材索求,身心物我、风雨阴晴、时空节候,中外虚实,俯拾日常感悟、提炼市井玄思,人间烟火的屐痕所向,都是诗的题材。健民先生的诗意象往往是朦胧飘忽的,每一首的句节层累幻化出的意象、意境并不是单一的具象,罕有定格般的静态主题。读他的诗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沉浸感觉,忘却了把握追索主题的阅读刻意,当你的省会意识回到自我主观思想时,这首诗歌的诗题,往往成为眼前挥之不去的具象符号和灵动意义。诸如“茶之呓”的“绝响”“与一朵花的对视”“插一支梦给朗读者”“多看了春天一眼”,以至于与诗集同题的“拐弯的光”等等,是诗题、是诗境,是诗的语言,是意趣和理趣的文字交融,是诗心与光影的审美离合。
光的坦荡与自在,并非一览无遗,拐弯的光更是一种凝重。沐浴在阳春三月明媚的春光里,有幸能在晴光夜色的弯度一隅,披览爬梳《拐弯的光》里诗人奉献的诗想维度,让我深深体会到野人献曝的自在与欣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