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九鲤湖之行

　　□范育斌

　　明泰昌元年（1620年），距今397年，时年34岁的徐霞客曾记录远游七次，而今第八次游记已花开有主，那就是闽兴化府仙游县九鲤湖。

　　九鲤湖之行，徐霞客有备而来。“余志在蜀之峨眉、粤之桂林……至越之五泄、闽之九漈……”[1]，九鲤湖早已列入了他庞大的游程计划之内。从“闽有‘春游石竹，秋游鲤湖’语”[1]，可见作为旅行家的徐霞客对鲤湖及九漈了然于心。此次启动旅游，“……计其近者，莫若由江郎三石抵九漈，”，包括行程路线选择，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在端午节后第二天开始启程远游，同行有叔父徐芳若及仆从等，取道浙江经由闽北沿江南下，在长途跋涉一个月于六月初七抵达兴化府，一路辛苦，来之不易。徐霞客一行在兴化府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出莆郡西门”，翻山越岭至莒溪直奔九漈，急于一睹为快。

　　闽兴化府仙游县九鲤湖之美，声名远扬。其湖碧波荡漾，千岩竞秀，巍娥雄壮，盘石水清，崖奇石怪，九仙之遗，名动天下，尤以飞瀑悬流著称，兼具湖漈林石之胜，素有“九鲤飞瀑天下奇”的美誉，与武夷山、玉华洞并称八闽“三绝”。故鲤湖九漈在八闽一向自视甚高，而这一次，面临着徐霞客这位见多识广“千古奇人”的大考，盛名之下的鲤湖九漈，结果会如何呢？《游九鲤湖日记》（以下简称《日记》），对她评价如何呢？

　　九漈飞瀑聚奇景。徐霞客从第九漈上溯到九鲤湖，他认为九漈皆奇，尤重前四漈。九鲤湖的尽头，地形较高，巨石横卧，初出的湖水“平流至此，忽下堕鲤湖，如万马初发，诚有雷霆之势，则第一漈之奇也。”显然，霞客看到飞流直泻，如万马奔腾，气势宏大；雷霆万钧，震耳欲聋，仿佛地动山摇，群山欲裂，如此惊天动地的瀑布，更使人有“疑是银河落九天”之感，霞客赞为“奇”景。游至第二漈看到湖的尽处水流飞坠深峡，峡石如刀辟斧削，辟立千仞，而飞瀑“怒从空坠，飞喷冲激”，汹涌的水流从空中坠落，浪花飞溅，水珠喷洒，纷纷扬扬，水势石景极其雄伟壮观。

　　由此而下至第三漈见有珠帘泉，景色与上漈大同小异。为此，他上岭下涧，在石峡中曲折前行，突见“珠帘之水，从正面坠下；玉箸之水，从旁霭沸溢”，两股瀑泉同时悬流而下，犹如玉龙双舞，往下顷入潭中，瀑流飞泉冲激湖面溅起阵阵的雾浪，形成迷迷蒙蒙的水雾，如沸腾的蒸汽升腾，弥漫整个山谷，慢慢升腾到山顶，变为流云飞霞，蔚为壮观；且瀑布与悬流交相辉映，第四漈这里的风景最佳。

　　霞客初到涧底，不愿就此止步，而是怀着一种访幽探胜的心情，继续一个人沿着蜿蜒曲折的溪涧艰难行进，行至水潭处，又被眼前美景所吸引，他蹲坐在潭边石上，仰视两条屈曲飞瀑悬流，太阳正悬在山崖顶上，阳光照进峡谷，坠落的水波与跃起的浪花相互追逐，光晕与流辉交相辉映，但见道道彩虹，五颜六色，如同天桥凌空飞架，美不胜收。他时而抬头，时而低头望着这道道美景，目不暇接，以至不忍心离开。之后，沿着山涧向下走，见“两峡削起，一水斜回”，这就是第五漈之石门。从四漈过来，沿途山势深险，道路断绝，风景幽深峻美到了极致，一路听到泉声鸟语，领略到的都是新的山水境界，使他乐而不疲。

　　霞客走出石门漈，山势较为开朗，涧的右侧危嶂屏列，与左面飞凤峰遥遥相对，乱流环绕而去，有的一泓碧潭，有的青山倒影，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他逐级探游了六漈五星漈，七漈飞凤漈，八漈棋盘石漈及九漈将军岩漈，每游一漈景致各异，好像欣赏到一幅新的画面。他游尽九漈后，认为江西庐山三叠泉、浙江雁荡山大龙湫的瀑布，只以一长擅胜，但不如鲤湖九漈变化多端，奇景荟萃，可以说是集天下瀑布之大成而独领风骚。

　　九鲤湖的诗情画意，让霞客“得趣故在山水中”。九鲤湖座落在仙游县东北的万山之巅，是一个天然的石湖。相传汉武帝时，何氏九仙在此炼丹修道，骑鲤升天而得名。霞客看见万山之中，湖的四周山明水秀，林木青翠，湖水澄碧，青山倒景，他为自然界的造化神功赞叹不已。他在蓬莱石的溪涧中赤足戏水，在石盘湍急的浅滩上挽起衣服，遍涉沙洲小岛，至晚盘坐祠前静观峰顶无边风月，低头俯视微波荡漾的湖水，寂静中水声沨沨，还不时地听到雷漈瀑布的声响，此时此刻，神情俱佳。“是夜祈梦祠中”，霞客仿佛进入了洞天福地。

　　九鲤湖仙山琼阁般的美景真的是醉倒了这位“游圣”。他在鲤湖之行，“数里之间，目不能移，足不能前者竟日。”目不暇接，流连忘返。我们看到了一个倾情于大自然、热爱大自然，在大自然面前充满的童趣的霞客；一个在崇山峻岭之间，不畏艰险勇于探索，并乐在其中的“特殊”游人。

　　徐霞客“大驾光临”兴化府，头尾三天，其中九鲤湖游历两天，来去匆匆，没打招呼，没有导游，没人招待，更遑论有其掌声、鲜花及特产礼物。那时“正枫亭荔枝新熟时”的季节，他品尝了吗？还有莆仙的山珍海味与林林总总的特色小吃，也不知他是否品尝过？将近400年了，这让本应尽地主之谊而热情好客的莆田人总觉得亏欠了这位“游圣”，成为莆田人心中永远的遗憾。

　　好在霞客对九鲤湖一见钟情，九漈又让他游得尽兴，并祈得了好梦,见他不虚此行，如愿以偿，吾莆才如释重负。现今让莆田人高兴的是，据闻浙江宁海围绕徐霞客游线开始申报“世界线性文化遗产”，莆田市九鲤湖作为《游记》所记录的旅游节点所在地也已加入申报行列。当然，更重要的是，屈指算来再过三年的2020年恰是这位“游圣”到此一游整400周年，未知吾莆及九鲤湖是否有计划用隆重的纪念活动来弥补过去的亏欠。若如是，徐霞客先生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会为目前的景象与纪念活动感到欣慰。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九鲤湖的美是不朽的。古往今来，不知道仙游九鲤湖迎来了多少游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文人名士，为她写下了赞美的文章和诗篇，但都没有这位“游圣”之游影响广泛。之所以如此，这当然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九鲤湖的天生丽质，借助霞客之游记，使之闻名遐迩。九鲤湖之游，无疑是他整个旅游长卷中一个异彩夺目的亮点。其传世游记名篇《游九鲤湖日记》记录详细，如数家珍，平中见奇，如诗如画，对鲤湖胜景及九漈峭崖奇石、飞泉瀑布等的描写，其刻画之栩栩如生，比喻之生动精彩，叙述之跌宕起伏，文字之清新秀丽，成为后人脍炙人口的不朽华章，堪称鲤湖之经典，旅家之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