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山的树

　　□林文坤

　　作为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山里人，对于各种各样的树，是再熟悉不过了。多年来，天马山的树，一直在我的脑海中萦绕不止，根深蒂固。

　　天马山的每一棵树，都幸福地扎根于脚下每一寸土地中，秉承着树的性情与品德，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展示着与众不同的风采，展现着千奇百怪的身材，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欣赏她、探究她、读懂她……山上的树千姿百态，它们特别喜欢争奇斗艳。不必说这里高大挺拔的杉树，破土生长，浑圆笔直自成一线，直冲云天；也不必说这里枝繁叶茂的酸枣树，经春的孕育，入秋的挂果，当一颗酸枣不期然从天上砸到你的头上，又酸又甜的果实，足以让你回味无穷；更不必说盛开在梅雨中的梧桐花，那一树一树的素花覆顶，像一条条缀满洁白花朵的地毯，点缀在漫山遍野之间，让人领略大自然惊人的神笔之作。

　　世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更没有相同的两棵树。这些默默无闻坚守一方沃土的奇木怪树，只要给她们一点阳光和雨露，便会以自己的姿态站立在世人面前，多姿多彩，让人惊叹。

　　若是从古寺往东，过了土地庙不久，一棵倔犟的桧树便会与你不期而遇，大自然赋予了她生命的种子，这棵桧树便以洪荒之力顶开岩缝，石破天惊，它，盘根错节，不断成长，倔强地把石缝顶裂胀大，茁壮成长，抒写着生命的赞歌。

　　醉卧于“迎祥洞”前方不远的那棵栎树，或是被劲风摧倒，或是被山洪毁身，无论树移故土，还是身伏地面，但只要根连沃土，叶迎阳光，她仍以醉横路上的姿态迎接来客，不管这些人是风风火火投入她的怀抱，还是急急忙忙从她的身上跨越，这棵具有顽强生命力的栎树，让人想像到她不忘初心的坚守和荣辱不惊的淡定。

　　想起有位朋友送给我的一盆景:一棵楠木从一堆乱石中盘根错节后，树身努力地向上伸长，谈不上枝繁叶茂，但也算得上旺盛生长。朋友是从事盆景培育的，他教我日常如何修剪琐枝败叶，以及培养其独特的百态身姿，虽有些繁琐，但其古朴雅致的造型，的确为我平淡无奇的生活增添些许艺术美感。然而，看到天马山上这棵盘根固石的楠木树，才知道大自然的鬼斧神功我们只能望其项背。你看她的根从底部向四面八方伸出，像一双嶙峋的双手，紧紧地抓住脚下的石头，树枝从根部分叉散枝，钻出树丛，直冲云霄，树与石缠绵，毫无雕琢；树自由伸长，迎风沐雨，没有做作，清幽的风笛在柔软的树叶中倾诉着一曲生命的乐章。

　　是啊，参天大树从一粒树种至绽芽的那一刻起，便打好根基，盘好长势，调好身姿，活出风采。一棵树的生长过程，何尝不是我们跌宕起伏的人生啊！

　　谁言天马山的树多花少，你看，在繁花似锦的春天，樱花开满枝头，一场春雨如约而至，马岩下的这株围栏砌基的樱花，花色绚烂招人，花朵窃窃私语。随风飘散的花儿，纷纷扬扬，掉入清澈见底的观音泉中，随波逐流，这美丽的意境，让人不由想起:世间本无林黛玉，何处寻觅葬花人；辛弃疾的“惜春常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注重当地文化建设的天马村党支部书记郑星辉先生，把我引到山中古寺拜访一位新来的高僧，我们坐在禅院内那棵参天的古榕树下，茗茶悟禅，谈古论今。那僧人告诉我，如今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曾在庚子年经历过一场罕见的倒春寒，树叶在三五天中全部脱落。没想到不出旬日，金翠翠的嫩芽又从树梢间绽出，旋之，翠叶又绿油油地缀满枝头，荫庇斜阳，幽静方好。

　　这棵冻后余生的神奇大榕树，被善良的人们赋予真善美的意义。

　　天马山芸芸众树也焕发着精气神。她们或破石而出，彰显伟力；或醉卧逢迎，拥抱自然；或绕石弯腰，直冲云天；或根嵌岩壁，凌空傲物；或换装重生，光彩照人……只要树种还在，根连沃土，她们就会千方百计地破土而出，栉风沐雨，茁壮生长，活出滋味，活出精彩。

　　人生如树，而树亦有大小之分。大树根系发达，根基牢固，树身粗壮，风雨难侵；小树根细节短，身姿柔软，风吹易折。但每一棵大树，都经历了小树的成长，方可参天伟岸。我们的人生何尝不是这样呢？生活中的磕磕碰碰、坎坎坷坷，便当是一次次风雨对大树的侵袭，风雨之后见彩虹，活出精彩，彰显生命的意义。

　　我喜欢天马山的树，喜欢她的不争不抢、不娇不妖；喜欢她的不忘初心、默默坚守；喜欢她的顽强生长、多姿多彩。于是，便有感赋诗，以记之。

　　飞马腾空跃向东，

　　无边花色景葱茏。

　　条条石径盘蛇现，

　　座座峰岩走兽同。

　　四野蔓藤缠碧树，

　　三山云海接玲珑。

　　才逢禅院与僧叙，

　　不觉斜阳没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