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莆田有种鱼干叫“云炊”

　　长久以来，我并不知道小时候吃的“云炊”，即是巴浪鱼制作而成。二三十年后再次遇见，颇为惊异、亲切。巴浪鱼外形如梭似匕，约摸十来公分长，是海水鱼，但是看起来如平原溪河中的小青鱼，而较之翻倍大小。

　　据说，巴浪鱼繁殖力强，非常多，所以显得轻贱。前一阵子我在南日岛参加一个采风活动，在岛上住了一夜。次日去逛楼下的早市，见市场上售卖新鲜的巴浪鱼，一斤才四块钱左右，贱若菜蔬。而一般的海鱼如马鲛鱼、石斑鱼、皇帝鱼十几元至百元不等。巴浪鱼又因无鳞，亦为食家所轻视。海鱼比河鱼好吃，少腥味；有鳞的鱼比无鳞的鱼好，这是美食家的诀窍。

　　但是，这种不起眼的鱼儿，经过一番处理，如去头、去骨、去内脏、洗净、晒干、蒸炊之后，味道奇美，有韧劲、有嚼头。我家从小就吃巴浪鱼干。作为南方最普通的农家饭桌，我们家最常上的是腌制类、干制类、自家类的食品。腌制类的如干菜腌、萝卜腌、油豆腐，干货类有木耳干、笋干、虾皮、紫菜干等各类，而自家种的有空心菜、芥蓝菜等各种菜蔬。巴浪鱼干，作为饭桌的常见配菜，也经常成为座上宾。如今，父母仍保留当年的节俭，偶尔买鱼，也是买三寸大的带鱼、鱼腥味十足的草鲢等等。

　　巴浪鱼干，放水加酱油小煮数分钟，味道奇佳。亦可直接吃。小时候多见乡人嗜酒者，坐在我家开的小卖铺后面的一混合板桌子上，撕扯着巴浪鱼干片配酒。那时候的时间如门外百步之遥的澄溪，流动慢得无法觉察。日子简单而温馨。那啜酒的声响，低劣白酒的酒味，都经常被记忆翻起。

　　在本地南日岛、湄洲岛上可看见随地放晒的鱼干，被一撮苍蝇围攻。有人说，这种鱼干就得让苍蝇等关顾一下，味道会更美些。但是，一听鱼干上残留有苍蝇的脚印，心里顿生厌恶。

　　也见过休闲店里香炸巴浪鱼的，好吃。但吃得少。

　　现在什么都可以工厂化、规模化生产。听说巴浪鱼要即食化。我听了之后，一方面感到高兴，这微末之物，几十年之后终于也可以搭上某列高速快车，进入无边无际的流通市场，一方面莫名地感到某些沮丧，有些东西终将消失，比如随地暴晒鱼干的场景，人工抽出鱼骨的画面，所有这些或者在一部大机器面前，一次性完成，洗净、烘干、切块、包装，变成我们拿在手里的这种袋装即食产品。

　　从哪个角度看都显得很方便，但是，有些东西消失了，比如缓慢的节奏、手工的画面、不被分割的完整下午、渔村散居的画面……　　（慕朓）